我 这 十 年 

 




(一) 

      从广州开往北京的16次快车缓缓驶进站台,王志军从烟盒里拿出三支三五香烟,分别递给陈洪和我,自己点了一根,接着要给我点,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车吧,快开了。他本不善多言,此时更是任何话都显多余,于是也拍拍我和陈洪,毅然转身上了车。上车时连座位都没有,就这样站着离开了他生活了四年的大武汉,踏上了回家的路。目送着列车远去,感觉心中有点东西正逐渐离开我的身体,想抓,却怎么样也抓不住。 

      王志军是我送走的最后一个外省的同学,接着又把陈洪送上回咸宁的中巴,和他的分别倒没有太多伤感,远没有看着火车离开时的那种失落感,因为我知道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但有些同学可能一辈子也难得再见一面。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此情此景还是令人神为之伤。 

      七月的五舍二楼已人去楼空,虽然楼上楼下依然喧闹如旧,但我却什么都听不到,心里想着这是我最后一次走在这长廊里,连平日臭哄哄的厕所都变得亲切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属于我们班的05,06,07三间宿舍,摸一下那曾经摸过千万次的门后,我终于要离开我的校园生活了。楼下看门的老大爷依旧和我打招呼,我也依旧和他说再见,但我知道我们永不会再见了。骑上我的老凤凰自行车冲下五舍门前的大坡,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二) 

        我不知道那个暑假是怎么过的,大部份时间都泡在球场上,直到7月底收到分配通知书,才意识到自己是一名大学毕业生,该工作了。可就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我被分到武汉仪器仪表集团公司,报到那天才发现和我一同来的有两百多名毕业生,80%都被分到了下属的工厂,我还算幸运,被分到环保部的一个开发公司。从此开始体会奔波的辛苦。八月的武汉已经不是火炉,简直在炼钢。长江二桥的图纸也不知画完了没有,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坐上16站的1路电车,再转24路汽车,同样是16站,下车走上一刻钟,才能到我那该死的单位,中午吃一顿一元五角的午饭,那质量比水院六毛的菜差远了,然后就昏昏欲睡,到5点下班,回到家已是7点半,累得直想睡觉,可还没睡醒就又要上班了,如此一周六天反复,两周下来,人已疲惫不堪。那日子就象歌词里说的"我怎么看也看不到岸"。于是想,还是出国去吧,怎么也比在这儿混强吧。当我对单位说要求停薪留职时,人家告诉我连实习期都没过,不能算正式职工,只能把我退回毕办。并劝我说这部门很好,很多人想进还进不来呢?无奈我去意已决,他们也只好放虎归山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整日与英语书为伴,赋闲在家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么大一号人了还吃家里的,象话吗?但另一个声音又对我说:再熬一年吧,到美国就好了。?3年元月考了TOEFL,4月考了GRE,成绩都不是很突出,但已经可以开始联系学校了。在等待中又虚度了大半年。这一年中,陈洪和长江分别回到了武汉,长江在某某房地产公司幌了一阵后终于在鄂州电厂与陈宏梅汇合,陈洪则在武汉塑料二厂,那地方几乎已不在武汉市了。总之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是这一年五月陈宏梅结婚,肖锋和杜逊从外地赶来,大家又欢聚一堂,大吃了几顿,打了两场麻将,并到校园走了走。但此时的心境已不可同日而语。 

(三) 

      功夫不负有心人,93年十月,我终于等到了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奖学金,为了向签证官表明我的非移民倾向,在去北京签证前两周领取了结婚证。11月底,当我满怀信心走进美国大使馆时,已经订好了元月5号飞往美国的机票,没想到签证官三言两语就把我给打发出来了,并敦促若情况没有改变,半年以后再来签。当我历尽千辛万苦把申请材料和学校的信重新弄好,12月再一次到北京时,这次连门都没让我进,签证官认为,我的情况和上次没有太大改变,不足以进行面谈。当我灰溜溜地回到武汉时,感觉好象世界末日。一年的辛苦付诸东流不说,而且为此失去了工作。现在回想起来,若当年向现在一样,拒签后可以马上再签第二次,也许今天我的绿卡都拿到了。 

        出国出不了,拿了结婚证总该把事儿给办了吧,九四年二月举行了简单的婚礼,陈洪,陈宏梅,刘江壁参加了只有两桌的婚宴。我没想过会这么早结婚,但既然结了,就要担负起责任来。于是开始外出找工作,但总是高不成,低不就。不过说句实话,我们这专业在外还真不好找工作。由于有点外语基础,因此一心只想找外企,所以眼光不免高了点。五月中,Holiday Inn在武汉招聘员工,由于是外企,所以也报名参加了。居然还要参加三轮考试,但考过后就没人理我了。当我都快忘记此事时,有一天公司打电话告诉我被录取了,让我第二天到公司去谈谈。次日,当我西装革履地走进公司,一眼就看见了很多外国人,原来这里的管理人员都是外国人。于是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外企。和人事部经理用外语谈了半个小时后,我被一棍子从天上打到了地下。原来这是一艘五星级豪华旅游船,往返于武汉和重庆,主要是游览三峡。他们已任命一位退伍军人作保安部经理,但由于他文化水平太低,又听不懂外国人说话,于是想让我当他的助理,还美其名曰经理助理? 我呸,不就是想要一名保安吗,用得着我这本科毕业生吗?还装模做样考什么英语?于是对他们说让我考虑两天。回到家后还咽不下这口气,但转念一想,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事情做,不如先干着?何况他们给的钱也不少,一个月800在94年应该算还勉强过得去的薪水了。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五斗米使英雄竟折腰。不由想起韦小宝来,大丈夫能曲能伸,这算什么?接下来的一周,除了当汉奸翻译官,还要学会使用手铐和电棍,只差用枪了。五月底,全体员工到上海第二造船厂迎接这艘"东方皇帝"号豪华游轮。同行的大多是旅游学校的中专毕业生,年纪18左右。由于暂时无事可做,于是只好支援其它部门做清洁,当搬运,晚上睡在小得不能坐直的床上,心想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等下月免费游览一番三峡后就辞职不干了,也还合算。由于比较懒散,保安司令看不下去了,把我当军人教育了一顿。回到武汉已是三周以后,我已经等不到免费旅游就熬不住了,这哪是大爷我所留之地。到武汉的当天我就主动下岗,告别了一个月的保安生涯,这也当算是我动乱生活中的一段奇遇吧。 

(四) 

      回来后仔细为自己的将来作了一下打算,出国暂时是不行了,工作呢又不如意,还是读书吧。于是下定决心考研究生,把目标定在本校的本专业。由于两年没摸书了,捡起来难度不小。打电话给原来的班主任尹肇生老师,请他帮忙让我旁听一下物理化学。当我重新坐在九教那熟悉的教室里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大三时有一次上物理化学,我和杜逊,肖锋,陈洪四人模仿红卫兵,身着绿军装鱼贯而入教室的情形。看着身旁这些陌生的面孔,心中顿生无限感慨。不由想起了那首千古绝句: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在家复习了一月有余,这一日突闻武大管理学院开始招收MBA学生,不禁蠢蠢欲动。找到我哥原来的铁哥们打听情况,可巧了,此人现任副系主任,并担负批改其中一门专业课考卷的重任。劝我报考国际金融专业的研究生,若录取后名额已满,可转到MBA学习,并打包票只要我基础课能过,专业课他搞定。天下有这样便宜的事?本来外语基础还行,不用怎么准备也能过。政治吗,多背背也能过。理科高数对付文科的微积分还不是小菜一碟。剩下来的就不太多了吗。可当我一拿起专业书,才知隔行如隔山。会计报表可不那么好做,还有国际贸易,货币银行学,国际金融,国际投资,没有一项是好啃的骨头。凭着对金融的极大兴趣,在短短三个月里硬是把这几本书背了一遍。但直到上了考场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光靠背就能解决问题的。国际金融最后一道题20分,试论述95年我国新的外汇政策。靠, 可是看真功夫的题,没有个三年无载的金融知识基础,休想得到满意答案。只好胡乱写点什么在上面,也不只是否文不对题。这一门课我倒不担心,因为是这位朋友阅卷,找到我的试卷不会太难,最后得了79分,还不错。但我最担心的是另一门专业课,本来就不怎么样,又不是他看卷,于是千叮咛万嘱咐改卷时一定帮我去看一看,给改卷的老师提个醒。可这位老兄倒好,竟然给忘了,最后这门课只得了39分,总分也因此离分数线差十几分而饮恨。气得我直吐血,一年的辛苦又白费了。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五) 

      九五年年初,父母到美国探亲,家里只剩我夫妻俩。那一段日子每逢周末,长江就会提着电厂里发的柴米油盐到我家来,据说他们电厂除了不发电,什么都发。于是周末我家就成了赌场,陈洪也是这里的常客。长江有过17个豪华7对的惊人记录,我们也曾有过连续38小时作战的壮举。一想起长江上大学时对我们在寝室里打牌的厌恶的神情以及几年以后对麻将的酷爱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我就忍俊不禁。而且此人麻将水平提高之快令人瞠目,打起碰碰胡来没完没了,史称"碰碰王", 我和陈洪就经常感慨,照这么打下去,钱都输给他了。当然我也有主场大获全胜的时候,每当此时,长江就指责我们家开黑店, 显得极没有风度。不过,两三百元一碗的面条也确实贵了一点。 

        四月底成都方面传来喜讯,杜逊同志要结婚了。于是与长江相携飞往成都贺喜,同到的还有肖锋和孙扬波。有朋自远方来,杜逊他自然不亦乐乎,但实在太忙了,只好临时把我和长江安排到麻将桌上,想不到第一次接触川麻的长江同志居然大胜而归,还要口口声声说:我不会打麻将。 川人的婚礼比较特殊,不象武汉,大伙儿到酒店大吃一顿了事,而是在院子里摆开十几张麻将桌,大家一起打麻将,饿了吃碗担担面,如此反复。据说杜家光面条就下了几十斤。 

      从成都回来后找到一家广告公司上班,该公司是武汉市较早采用电脑制版印刷的公司之一,由于设备先进,发展前景较好,于是满怀热情投身广告事业。这一干就是三年,直到九八年年底。三年内唯一的长进就是酒量长了,事业上还是一无所成。九六年初,不甘心又考了一次武大的研究生,但这次更惨,比去年还低,不提也罢。四月进入武汉工业大学计算机系研究生班学习,若能通过入学考试则可得到学位和学历。于是这年年底又耐心读了几个月书,九七年顺利通过了入学考试,直到此刻才安下心来。可这在职研究生什么东西都没学到,虽然成绩单上的分数都不低。我们骗学校,学校也骗我们。我们要的是文凭,他们要的是钱。毕业论文里的程序连我自己都看不懂,这也是中国教育体系不健全在我身上的体现吧。 

      九七年八月喜得一千斤,这姓毛的还真不好取名字,我可不想起一个象杜逊的女儿嫣然那样太琼瑶化的名字。可到最后还是叫了个紫薇,原以为琼瑶小说里没有,没想到女儿还没满周岁,那可恨的 "还猪格格" 一下子把这个名字给叫烂了,这琼瑶真烦啊,只好起个小名叫毛豆,从此这大名就不怎么用了,除非到万不得以才拿出来见人。 

(六) 

      九八年中,突然想起要买辆摩托车。这天看完车后路过武汉证券登记中心,早就想投身股海了,只是懒得跑来开户,今天顺便路过,就开了吧。开了户,把钱转到证券公司,这就开炒了。我倒没有急于马上就买,而是打听了一阵子,听人介绍。最后研究生班上有一同学已有好几年股龄了,于是听他的,以8元的价格买进了金路集团(0510),当时也不知该把鸡蛋放进不同的篮子以防备损失,一股脑儿全买了他,据说该股是从12元一路跌下来,该见底了。可从买进那天起,其价格就再也没高过8元。到年底时跌至最低5元。早知当天买了摩托车回家就好了,今天也不会赔这么多了,这一跌,好几辆摩托车都进去了。这股票跌起来容易涨起来可难。损失了40%,就算再涨40%也还不了原啊。在艰难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令人激动的 "5.19", 在这千载难逢的时刻,毅然斩仓出局,更换筹码。以21元买进深科技,9元买进申华实业,10元买进大众科创。没几天就都涨了。可在这祖国江山一片红的时候,没买到能涨停的股票就是失败。眼看着三无板块的大飞,小飞,爱使象疯了一样地涨,我这紧挨着的申华咋就这么慢呢。由于对形势认识不清,分别在24元,11元和12元就卖出了深科技,申华和大众科创。不到两周,上述三股分别摸高至40元,15元和16元,我真想把自己的手给剁下来。六月三十日买进的石油大明还涨停了,正庆幸买对了股,第二天,也就是证券法颁布的当天,股市狂泻,所有股票无一幸免。为期一个半月的行情宣布结束。而我的经济状况确未见有根本性的好转。九九年年初,行情又来了,这次在36元买进了清华同方,21元买进了上海贝岭,可还是犯了同样的错误,早早地抛售了他们。当股指到了2000点时,我的收益还有很大空缺。炒股可见人的性格,我就总在频繁地换股,和做人一样,不安于现状。若肯守住两年前的金路,现在的收益也该在三倍以上,而现在却赔了好几万。应该说,炒股的失败是逼我最后走上出国这条不归路的主要原因之一。如今想起当年在股海里挣扎的情形仍心有余悸。 

(七) 

      正所谓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九八年底,当我的股票亏得一塌糊涂时,就开始想方设法来弥补损失。我所在的电脑制版业和印刷业利润较大,于是和公司里的几个同事商量出来自己干,其中一名同事胡一刀更是信誓旦旦会把他父亲手头的所有业务转到我们这儿来。然后开始注册公司,租房子,装修,装电话,买设备。正当我准备和原公司总经理辞职时,他可能也发现了一些什么。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什么我和他在部门管理及一些其他事上一直无法沟通,好象我们谈论的不是工作而是离婚。因此公司决定开除我,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收拾好东西走人,免得多费口舌。新公司为四人合办,因此冠名"四达", 取四通八达之意。古有四通,今有四达。暗地里也保佑自己能从此飞黄腾达。12月8日,新公司正式成立,吴长江夫妇,陈宏梅等领导同志亲临剪彩。会后公司员工及部份客户代表以及友好人士相聚汉口六渡桥老会宾楼大吃一顿后,公司正式开张营业。 

      码头算是搞定了,可接下来的日子只能用苦不堪言,痛不欲生八个字来形容。即要跑业务,还要忙制作。客户厂家两头跑。找业务难,讨债更难。经常是用热脸去碰人家的冷屁股。九九年大年三十的一大清早,等在人家厂门前要钱,只到中午才算讨回来一点,大家才好有钱过年。为了逃税,公司搬了两次家。为了躲债,几天都不敢上班,迫不得以时也是关在房里不敢出来。生人不好要钱,熟人更难。亏了几笔都是熟人的钱收不回来。没办法,客户不给我钱,我也只好不给厂家印刷费。所以一方面拼命找人要钱,另一方面又拼命怕人找我要钱。做生意真难啊。有时为了一笔业务得请人家吃好几顿,还不知最后能不能到手。大半年下来,已经有点入不敷出了。而事前宣称有业务的胡一刀连一笔单子都没有拿来。 

      九九年五月, 武汉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搞了一次人工降雨。下了一夜的大雨,第二天早上上班,才发现公司的卷闸门被人给撬了,价值3万元的苹果电脑被盗了,真是雪上加霜,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次算是血本无归了。没想到老天爷待我还算不薄,没过两天就破案了,人赃并获,真是大快人心。可这人民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一吨饭吃了我800元,不过比起3万来还是值得的。不久,胡一刀弄来了一笔上万元的业务,恰逢我不在,居然与另一位合伙人背着我私下里把业务给做了,利润估计在5千左右,然后对我说招待客户花了不少,只剩800了。TNND,当我3岁小孩啊。没办法,遇人不善,只有自认倒霉。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在我出国的前一个月,把所有公司财产变卖与另一位合伙人分了,虽然价钱不太合算,但至少减少了损失。从此公司宣布破产,大家也作鸟兽散。只是到了美国还有人打越洋电话追问余款的事,只好一通洋文叽哩呱拉挂断了事。 

(八) 

        股票,生意两头落空,我已经走投无路,无计可施了,此时才又重新想起出国梦来,也许出国能改变我颓废的生活。99年8月21日,女儿两岁生日这天,我踏上开往北京的列车,准备在北京新东方学校去恶补英语三个月,希望能有一个拿得出手的TOEFL和GRE成绩,争取明年此时能站在大洋彼岸。 

      初到新东方,其校训 "从绝望中寻找希望,人生终将辉煌" 给了我很大的启示,我不正是处于绝望之中才来这儿的吗?从今天开始我要摒除旧恶,重新做人。开始拿着红宝书(GRE词汇),面对着七八千从未见过的单词,要在短短的三个月里背得滚瓜烂熟,心里不免感到一种恐惧。据说要想在考试时能顺利完成,至少要背13遍。开始的头两遍简直要人命,第一遍花了一个月,可当你一个月后再看时,几乎还是什么都不认识,但背起来吃的苦头要少一点。每天早上5点起床,当同宿舍的另外11个人还在熟睡时,我就开始读书,真有闻鸡起舞的感觉,每天至少4小时用来背单词,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练习题。当我背到第7遍时,突然有一天人变得麻木了,整个一大本书没有一个认识的字,真的很想把那书给烧了,然后大叫一声:老子不干了。可我知道,这样不行。晚上学校放映[勇敢的心],不觉被片中男主角的英雄气概所折服,好男儿当该如此。一想到自己,区区几千单词就给难住了,算什么好汉。于是重新鼓起勇气,把胜下的六七遍背完,到考试之前,不多不少,正好13遍。 

        这一年的国庆节是建国50周年大庆,但我确没时间去游览北京的风景。由于TOEFL班和GRE班之间有十几天的间隔,所以得自己找房子。于是我在妙锋山上农民家里租了一间小屋,每天10元,还算便宜,只是屋里灯光太差,几乎弄坏了我的眼睛。屋里连厕所都没有,还好有暖气,否则早冻死了。闲暇之余,偷两个农民自己种的柿子吃吃,也别有一番滋味。 

      告别新东方三个月艰苦的岁月,回到武汉进入最后冲刺。12月10日考GRE,考前的模拟分数基本都在2000左右,因此心里还真没底能否确保2000分。担据说GRE实行机考以来,大家的分数都有提高,希望我是其中一位。考试共分4部份,其中考了两部份语文,有一个是测试题,不算分,但我不知道是哪一个。偏偏我有一个部份感觉特别差,因此非常犹豫是否取消这次考试。但我又想碰碰运气,因我这人天生就是个赌徒。在最后一秒按下鼠标,决定留住这个不知好坏的成绩。一分钟后,成绩出来了,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考了2160,这可是我做梦都没敢想的成绩,老天爷果然不负我。用几乎是颤抖的手填完余下的信息后,人象鸟一样飞出考场,向家人报告喜讯。 

        2000年元月考完TOEFL后开始了紧张的联系工作,但由于我的时间太晚,大多数学校的申请日期已过了,只好把所有尚未过期的都学校都申请了。为确保成功,我还申请了几个学校的环境工程专业,因为据说计算机专业不是太好拿到签证,更何况我有不良记录呢?五月,陆续有一些学校寄来录取通知书和奖学金,但直到拿到田纳西大学的环境工程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我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九)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十年后的今天,我又面临着十年前同样的问题,签证。十年前,签证官短短的几句话,使我浪费了十年的光阴。今天,我不会让这种事再一次发生在我身上。但这次也有不利的因素,我的父母,哥哥姐姐都在美国,有明显的移民倾向。为此,我也为签证精心准备了半个月。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况老天爷最近待我不错。 

        6月22日一早来到大使馆,门口已聚集了好多人,听说最近学生比较好签,但拒签的也不少。进去之后,每12人一个窗口。我站在第九个,这个窗口的签证官是个韩国人,昨天就听说他拒了很多人,心里不免有点慌。今天的形势也不太好,眼看着前面8个一个一个给都拒了,心里越发慌乱。终于轮到我了,打起12分的精神,大步走向窗前。 
M(Me): Morning Sir. 
O(Officer): Morning, the University of Tennessee? what do you plan to study in the university? 
M: Environmental Engineering, especially in the activated sludge treatment. 
O: Where did you graduate? 
M: Wuhan University of Hydraulic and Electric Engineering. 
O: How many universities did you apply? 
M: Eight. 
O: Why did you want to go to US last time? 
M: Study also. 
O: Where are you working? 
M: Wuhan Kaidi Power Company. 
O: Happy your study in US. ……?. 
M: Thank you very much and you have a good day. 
      看到签证官在撕条子了,知道已得到签证,后面他说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只知道点头哈腰地说谢谢,好象卖国求荣的汉奸一样。后来回想,我可能长得颇似韩国人,小眼睛,因此获得了签证官的好感。后来在美国也曾三番五次被人误认为是韩国人,韩国人有长我这么高大英俊的吗? 

(十) 

      回想这十年,几多风雨,几多坎坷。从第一次留学不成到当保安,数次考研,炒股票,开公司,几乎没有一件事是成功的,其间的辛酸苦辣又岂是动乱两个字所能道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能完成十年前的梦,虽然后果不知如何。但一切似乎来得太晚了,回头一看,十年光阴一晃而过,真是岁月不饶人啊。现在在美国过着相对简单平静一点的生活,休生养息,再无往日驿动的心。但一旦时机成熟时,我将会重出江湖。希望十年后再写这篇文章时会有不一样的体会。(后记可参阅[西游记])